神医周学霆

　　神医周学霆

　　陈扬桂

　　清代嘉庆、道光年间神医周学霆，字荆威，号梦觉道人，湖南宝庆(今新邵县潭溪乡)人。他出身贫苦，幼年体弱多病，但头脑聪明，反应敏捷。尽管只读过三年私塾，但在名师指点下，长进很快，渐渐地，对先生那种“年年公孙丑，岁岁梁惠王”的教学方法有了厌倦的感觉。一天，先生正在教弟子吟读同乡进士车万育的蒙学教本《声律启蒙》：“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周学霆读着读着，突然打起哈欠来。先生问他在做什么，小学霆当着同学们的面回答先生：“这样死背对子，背死对子，真没意思!”先生见他出语不凡，想杀杀他的傲气，出了几句联语要他即时应对：“五经!”他随口而答：“四书!”先生又说：“五言鉴!”他又答：“三字经!”“春夏秋冬可分四季!”“东南西北不是五方!”先生指着私塾对面的白马寺吟道：“白马何处去?”他转过身子，指着后面的龙山回答：“青山依旧存!”先生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敏，便更加喜爱，更加严教。

　　周学霆13岁那年应童子试，名列榜首。但由于身体不好，使他对功名失去了信心。常为疾病所困的他深有感触地说：“身之不健，谈何功名!”他有感于医学对人身健康的重要，于是弃儒从医，广游三湘四水，遍访名医求学。周学霆学医，既治自己的病，又治他人的病，自己的病痊愈了，从医也有了多年。

　　有一天，周学霆闲着无事，去看望幼时的私塾先生，先生平时喜欢游览名山大川，两人结伴去游巍巍龙山。师生走到龙山的半山腰，坐在小溪边休息。这时，一个正要下山治病的樵夫认出了周学霆，请他给自己把脉看病。周学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没有给他开处方。病人以为自己病得太重，医生才不肯开方，便极力要求周学霆开方，还说什么即使治不好他的病，一切后果由他自己负责。周学霆拗不过他，就托词说没有开方的纸笔，在路边捡了一个红色的小石子，在一块大石头上写了几行字，要他背着这块大石头到山下去找药店配药，中途不可停歇，越快越好。病人背着石头一路猛跑，累出了一身大汗。当他找到药店，店老板一看，认出是周学霆的字迹：“君伤风，无需吃药，大汗后，洗澡更衣，睡一个时辰即愈。”店老板按照周学霆写的解释给病人，病人果然不治而愈。

　　再说周学霆打发走了这个病人，就和先生上山去了。当他们爬上龙山的最高峰——岳坪顶，拜谒药王殿时，已是口渴难忍。殿内老僧一见，忙迎进殿堂，随口吟道：“医佛同心，普济万民出苦海!”周学霆随口应对“师徒携手，齐登三宝求香茗!”老僧心领神会，连忙捧出龙山甜茶。喝了茶后，老僧复又出一壶包谷老酒，吟了一句：“把盏相邀三塘客!”周学霆听了，知道“三塘客” 指的是自己和先生，因为师生同居于龙山下的三塘村，就笑吟吟饮酒接句：“倾杯同醉一壶春!”

　　周学霆上了这趟龙山，发现山上到处都是名贵药材。从此，他有事没事就往山上跑，爬一回龙山，尝一回百草，慢慢地识遍了龙山上的百草药性。一天，他采到了一株名叫“搜山狗”的怪草，洗净后正往嘴里塞时，同伴连忙上前拦住说：“搜山狗吃不得的，白浆入眼就瞎，入肚就泻。我嚼了叶子都泻个不止，你嚼了根岂不泻个半死?”周学霆没有听同伴的劝阻，认真地说：“我偏要摸摸这搜山狗的脾气!”说着，早把搜山狗的根茎嚼出一口白浆，连连吞下肚去。可是，嚼着嚼着，周学霆感觉肚里咕隆咕隆作响，肚子开始胀痛起来，他赶紧跑到一边去大便。同伴在一旁骂他：“你真是个蛮子，硬是要自己害自己!”周学霆胀痛难熬，但还是诙谐地说：“赶山狗进山赶出好多野物，搜山狗进到我的肚子里，也给赶出好多废物来了!”就这样，周学霆总结出中医的汗、吐、下三法的下法中，又添了一条“搜山狗”。

　　周学霆深知民间流传不少诊治疑难怪病的秘方、偏方，就利用为人看病的时机，走村串寨，广为搜集。一个病人的眼睛里长了两个翳子，前来求他们医治。周学霆随即开了药方，让他吃中药。病人照方吃了几副药，眼病不见好转，只得又来找他。周学霆正在田边和一老农交谈，那老农听了哈哈大笑：“真是的，大郎中奈何不了小翳子!来来来，我给你治治!”老农随手在牛背上捉了一只牛蜱子，刺破肚皮，挤出汁来，涂抹到病人的眼睛里。病人眼睛眨了几下后，就说：“好多了，好多了!”周学霆自言自语：“秘方治大病，偏方气名医啊!”自此以后，他更加重视收集民间偏方了。

　　晚年的周学霆，信仰佛道之说，行为怪诞，不修边幅，乡人称他为梦觉道人，背地里则称梦觉癫子。

　　邻村有一个名叫狗仔的小男孩，无病无灾，活泼可爱。一天，他的爹妈出门做工夫去了，狗仔爬到自家楼上，掀开一个坛子盖，坛子里装着喷香的甜酒，他用手挖出来就吃，越吃越香甜，最后吃得醉昏昏的，一跤跌到楼下……等到他爹妈回家，狗仔早没气了。夫妇俩扑在儿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候，门外有人疯疯癫癫唱道：“红枣生姜，当归川芎……”邻居喊道：“别哭了，梦觉癫子来了，快叫梦觉癫子来看看。”狗仔爹一听，也顾不得梦觉癫子癫不癫的，冲出门去，跪在他的面前，千请万请神医救命。周学霆急忙望、闻、问、切，弄清病情以后大声疾呼: “快去挖个黄土坑!”众人大吃一惊: “什么?” 周学霆又重复一句: “挖黄土坑!”狗仔娘一听,急得快疯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骂: “你算什么神医,你是癫子!”狗仔爹想到儿子不死也已经死了，只得安排人去挖黄土坑。周学霆又连忙交代：“快拿块白布来!”众人把狗仔抬到白布上。听说山上黄土坑快挖好了，周梦觉又连忙催促：“快抬到黄土坑里去!”几个亲戚前来阻拦，要求钉板子，周学霆发起火来：“你们不听我的，硬要钉板子，只怕收不得场!”大家只得依了他，将狗仔放进黄土眼里，准备盖土。周学霆连忙阻住，吩咐跟在旁边看热闹的豆腐店老板：“快到你铺里搬两匝豆腐来!”老板以为是用来办白喜事，就说：“好，我这就安排人送到狗仔家里去?”“不，搬到这里来，带把刀来!”豆腐来了, 周学霆拿起刀把豆腐打开，一块块放到狗仔的心口上, 胸膛上,脑壳上……众人都不解,眼睛都瞪着黄土坑里的狗仔，只见豆腐慢慢腾起热气……不久，狗仔的头动了动，眼睛也亮开了一线缝。狗仔爹妈见了，顿时化悲为喜。

　　有一次，周学霆上山采药路过梅山坳，看见一户人家的门前停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中还不时渗出鲜红的血来。周学霆叫来主人，生气地说：“这人还是活的，怎么就入棺了?”主人说：“内人是难产死的，摆在外面不吉利，反正要入棺的，早一点放进棺里，少让活人沾点污秽之气。”周学霆说：“不仅大人没死，大人腹中孩子也还活得好好的，你赶快给我开棺!”主人连忙打开棺盖，周学霆将随身带的银针刺入“死者”穴位，“死者”很快苏醒过来了。在一旁围观的群众欢呼雀跃：“神仙来了，神仙来了!”周学霆叫大家抬出产妇，给她把脉开药。大半天功夫之后，产妇腹中的小孩安然出生了。从此，周神仙名声远播。与他同时代的长沙进士陈代霖著书称他是“今之扁鹊、仓公”。道光年间出版的《宝庆府志》专门为他作传名世。

　　周学霆为老百姓治病，常常不请自来。但那些欺压百姓的达官贵人，想要请他看病，往往要看他一点脸色。据说当年宝庆知府请戏班子在自己庭院里唱大戏，知府正在台下看到兴味正浓时，那双睁得鼓鼓的眼睛突然合不拢来了。一家老小看见知府大人一双呆眼，全都急了。宝庆府大小名医都来看过，都摸不清这是什么病。不知谁在一旁向知府进一言：“老爷这个怪病，只有请龙山脚下的周神医来诊了!”差役们一路打听，来到周学霆门前，狐假虎威地冲着他叫到：“知府大人眼睑子下不来了，你快去给大人治眼睛!”周学霆素知这位知府有点捧上压下，老百姓心中有怨气，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这个坏毛病给好好治一下了。想到这里，周学霆就大声回答：“不去不去，除非八乘大轿抬我才去!”差役们回府禀告。知府只得忍气吞声地派了八乘大轿前去请他。可是，当差役来到他门前相请时，他又眉头一皱，鼻孔一哼，大声说：“你们怎么才来?现在，八乘大轿抬我也不去了，除非知府夫人搀扶我上轿才去!”差役们无可奈何，只得打道回府，向知府大人禀报：“周神医不肯来，说除非知府夫人搀扶上轿他才来!”知府一听，顿时怒气冲天，惊堂木一拍，眼睑子一眨，大声喝道：“差役们去把他抓进来!”这时，周学霆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台前，大声笑道：“哈哈!大人不必抓我，我自己来了。你平日眼睑子只朝上，从今以后也该多向下边看看了!这样，你的眼疾不就好了吗?”这时，知府将眼睑子又眨了眨，府上大小人等连说：“好了好了!大人的眼睑子能朝下了!”知府指着周学霆说：“梦觉癫子，你到底施的什么医术?”周学霆哈哈大笑说：“以怒制病嘛!”说完，扬长而去了。打那以后，这位知府大人改掉了欺下捧上的坏习气。

　　周学霆行医之余，潜心研究历代医学典籍，将自己的行医心得撰写成《三指禅》、《医学百论》、《外科便览》等书稿，流传后世，其中《三指禅》古线装本还保存在邵阳松坡图书馆的古籍部。

　　《三指禅》是中国传统医学中一部奇书，共三卷，最初出版于1827年。周学霆曾经说过：“医理无穷，脉学难晓。会心人一旦豁然，全凭禅悟。”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顿悟工夫非一朝一夕可得，一方面来自他长期临床经验的积淀,另一方面得之于他对前圣经典的钻研。周学霆还认为：“全身脉症，于瞬息间尽归三指之下”，所以，他把自己的书取名为《三指禅》。由于这本医书取名有点怪异，书中也有不少类似拳法口诀的句子，有古籍收藏者竟然把《三指禅》当作武功秘籍珍藏。

　　为了给自己的这本书披上一层神秘色彩，崇尚道学的周学霆还在《三指禅》书后“赋”中称他的脉学曾经得到过神仙的指点，所以才不同凡响。

　　周学霆驾驭文字的功夫很强，《三指禅》条理清晰，语言晓畅易懂。书的开篇是总论，总论之后细分为81个论题，具体说明诊脉部位、方法及切脉诊病等问题。周学霆论脉时把“缓脉”称为正常脉，认为“把缓脉弄得很精熟之全，就可以知晓各种病脉。”并以浮、沉、迟、数为四大纲，统领各脉，共讨论了缓、浮、沉、迟、数、微、细、虚、实、长、短、弦、弱、滑、涩、芤、革、紧、散、濡、牢、洪、伏、结、促、动、代等27种脉象。书里采用虚实、长短、滑涩等对比的方法，分析各种脉象的不同点，便于学者领悟，所以流传较广。凭着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周学霆在论述各种疾病时，能够把脉诊和病因、病理、证候等紧密结合在一起，以决定治法和开药方，很适合于临床应用，颇为后世医家所推重。

本文编辑：铁打的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