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戏庆风神

　　图为庆风神现场。

　　图为庆风神现场。

　　图为庆风神现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神灵佑一方人。

　　在新宁县黄金瑶族乡的三合村，供奉着一尊特殊的神灵。他是圳水、二联、三合、岩山四个村子的守护神。他与四个村子的三千多人亲如一家，休戚相关，周围十公里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呼风唤雨，调节阴阳，惩恶扬善，攝毒收瘟。他的气息渗透到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他的形象在男女老幼的言谈中呼之欲出。他就是“黑面风神”。

　　在民间传说中，所有的神仙都有名有姓，上至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下至土地公公，灶皇菩萨。黑面风神名叫李贵宝，别名李乌生。李贵宝是河南开封府人氏，自小面黑如漆，眼如铜铃，一对招风耳惹人注目。他出生于风雨飘摇的清朝末期，五月初五是他的生辰。民间习俗认为这一天出生的孩子不利于父母，男克父女克母，不幸的是这个诅咒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应验。他出生不久，父亲就染病身亡。他自小就在亲人的怨恨和乡邻的猜忌中成长。由于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饱受豪强恶霸的欺凌，他发奋读书，希冀博取功名来改变自身的境遇和社会的不公。但事与愿违，因为他的长相和他的愤世嫉俗与俗世格格不入，每次都是名落孙山。岁月蹉跎，功不成名不就，为了谋生，他在军营中寻得一个小差事。哪知绿营的黑暗比官场过犹不及，欺压百姓，滥杀无辜，趁火打劫。当时全国各地烽烟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李贵宝既不想当朝庭的鹰犬，又不想做祸害黎民的豺狼。他退出军营，辗转各地，想寻一处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隐居避世。流浪多年，他来到了八垌瑶山的圳源垌。八垌瑶山在新宁县的西北边，离县城一百多里。八垌瑶山山高林密，远离尘嚣，里面居住的都是不堪官府压榨的瑶族山民，他们狩猎伐木，火种刀耕，过着与世无争的安闲日子。李贵宝来到这里，受到了瑶民的热忱欢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很快，他就同瑶民们打成了一片。他渊博的见识让瑶民们耳目一新，瑶山古老的傩文化让他沉醉其中。圳源垌有一个庙，庙里有一个“长庚殿”，供奉的是太白金星，瑶民们只知太白金星是天上的神仙，启明星则是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标志。李贵宝来了以后，告诉瑶民们，唐朝的李太白是谪仙，是太白金星下凡，他把李白的故事和诗歌一一向乡亲们讲解，讲到动情之处，泣不成声。他又把《李谪仙醉草嚇蛮书》等故事编成剧本，制作各种面具，让瑶民们用傩戏的腔调演唱。他还把瑶民的历史渊源和生活经历戎用傩戏展现出来。李贵宝天生神力，文武双全，翻山越涧，奔走如飞。久而久之，乡民们对李贵宝从亲近到崇敬，再到崇拜，最后，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人。李贵宝死后，瑶民们梦见他被玉皇大帝封为瑶山的守护神，名叫“黑面风神”。乡亲们在“长庚殿”的前面为他构建一座庵院，名叫“回龙庵”，为他塑造金身，配备神兵神将，四时香火不断，每年在他的生日前两天开始举行隆重的“庆风神”活动。

　　若干年以后，有一天，有三个打猪草的村姑来到回龙庵歇脚，期间嘻笑打闹，说一些男欢女爱之事，后来，话题扯到了黑面风神的身上，互相取笑嫁给风神为妻，约定以抛竹筛挂塑像耳朵为准。三人连抛几次，皆未挂上，最后，一个叫刘冬姑的女子把竹筛稳稳地挂在风神的耳朵上面。回家以后，刘冬姑不吃不喝，沉睡不醒，延医服药，依然如故，只见刘冬姑嘴角带笑，眉目含春，面色酡红，似羞似迷。刘冬姑亡故的那一晚，风雨交加，飞沙走石，电闪雷鸣，似鼓乐喧天，似战马奔腾。刘冬姑安葬之日，和风丽日，百鸟欢鸣。当晚，她的父母梦见她与风神成婚，珠梁画栋，凤冠霞帔，祥云袅袅，鸾凤和鸣。山民们请来能工巧匠为刘冬姑塑像写真，与风神并排而坐。刘冬姑与风神两尊塑像一黑一白，神采飞扬，栩栩如生。

　　庆风神活动有固定的程式，也有自由发挥的空间，法事由专门的法师操持，法师的全称为“上清三洞正一五雷经箓九天金阙钦微演教代天宣化掌握三宝之正印扫邪归正挽善真人行兵弟子陈法仙”。名字够繁琐，够复杂，法师是与仙界对话的代言人，他们的道法代代相传，父传子子传孙，口口相传。既有精典的本本，又有调节大众口味的临场脱口秀。

　　庆贺活动全共有三天，五月初三日一大早，主事的乡亲们就来到回龙庵，烧茶水，洗果蔬，备桌椅，取酒浆，准备迎接宾客。风神夫人娘家人既是主人，又是贵宾，他们吃过早饭，穿上华丽的民族服装，扶老携幼，款款而来。他们在桥那边燃放鞭炮前来拜寿，桥这边也举行隆重的仪式来欢迎。牛角呜呜，鞭炮轰轰，金钟铮铮，锣鼓阵阵。庆风神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初三日的程序是：一，请圣。二，请水。三，发牒。四，起谶。五，赶牲祭猪。六，上熟。七，下马。

　　请圣是请风神夫妇和各路神仙下凡来与百姓欢度佳节和庆贺圣诞。请水是虔诚地接取清泉来洒扫庭除，荡涤污垢。发牒和起谶是向神仙祷告。赶牲祭猪是赶一头活猪在神殿中祭祀。因为当年李贵宝捉拿野猪让瑶民们饲养，让瑶寨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上熟就是把猪杀了以后，把猪头烹熟再用来祭祀。下马就是结束一天的祭祀，开始自由活动，或是唱傩戏，或是唱垌歌。

　　初四日的程序是：一，迎兵会圣。二，下座出殿。三，庆三宵，和神。五，禳星告斗。迎兵会圣是恭请天兵天将与风神出殿巡察四方，收瘟，攝毒，降虫，保人口清吉，四时平安。下座出殿是用轿子把风神夫妇抬到各地接受山民们的顶礼膜拜。瑶民们身着节日服装，带着各种面具，吹着牛角，敲锣打鼓。跟着轿子到各村巡弋。所到之处，均由各村耆老设香案迎接，焚香，化纸，宰杀雄鸡。法师以风神的名义庆三宵，和神，三宵包括云宵、水宵、山宵，是山间野外的魑魅魍魉和山妖水怪。和神则是沟通天桥、地桥、阴桥、阳桥，安抚各路牛鬼蛇神。我的地盘我作主，谁若兴风作浪，祸害黎民，风神爷爷必将严惩不贷。禳星告斗是祈求天运昌正，紫气降临，天灾消弥，人祸不生。

　　五月初五是风神的生日，天地同庆，仙凡共乐。第一项是一朝一会，第二项是庆寿，第三项是收兵护将打五猖，最后一项是送神起马踩九州。一朝一会是各路神仙来为风神庆寿。收兵护将打五猖是神仙的军事演习。送神起马踩九州是宣布神仙会至此结束，明年再见。

　　庆风神一共三天三夜，白天是法师和师公们包打天下。晚上是篝火熊熊的狂欢节，青年男女们载歌载舞，傩戏山歌响彻云霄。时间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的洪荒年代，人人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坦诚相对，心灵与寰宇沟通，精神在神灵的光辉中升华。

　　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神灵。

本文编辑：铁打的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