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十万”是我爷爷讲的一个故事。
在我的家乡,若有人家吝啬,或为富不仁,就会遭人揶揄:“毛十万”了,“万世不求人”了。被骂的人自觉理亏,没有底气,不会回嘴;骂人的人也觉尴尬,不会穷追猛打。不过都会彼此计较,从此“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乡里乡亲的,眼睛看着鼻子,今日不见明日见,谁没个难处,谁家里没个缺盐少油的日子,别人有困难能帮则帮,不帮也要好言相告,不要恶语相向,以免落下‘毛十万’万世不求人的骂名。”打小我爷爷就这么教诲我,爷爷说他打小他爷爷﹙我叫高祖了﹚也是这么教诲他的。
其实,“毛十万”原本还不`是骂人的话。
“毛十万”是我高祖的老东家,我高祖是“毛十万”的老管家。“毛十万”自称姓毛,名字不详,因他是倒插门女婿,他不说,外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名。他有良田万亩,家财万贯,号称“十万”,方圆几十里,甚至当时武冈州﹙当时家乡属武冈州管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武冈市邓家铺镇黄塘一带还流传陡石冲有个“毛十万”的民间故事。陡石冲是我家乡古时候的名称,从老祖宗那儿沿袭下来的,当初只有六户人家,解放后改为六家冲。
“毛十万”刚来到陡石冲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像是逃难的落魄公子,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恰好一户本家建房子,缺少劳力,便留住他做帮工。这个本家是个殷实人家,有一独生女出落得花容月貌,正待字闺中。“毛十万”一举手一投足证明本家的眼光没错,他原来是个读书人,干活也不惜体力,本家想招他入赘,本家叫我高祖去说媒。我高祖和“毛十万”年纪差不多,容易套近乎。我高祖对“毛十万”进行旁敲侧击之后,发现他确实孤身一人,就说明来意,“毛十万”立马同意这桩婚事。
一个女婿半个儿,本家夫妇把“毛十万”视为己出。“毛十万”成了陡石冲的一员,每天有娇妻相伴,干活更加卖力气。一天,吃午饭了,他不顾岳父岳母和妻子催促,还在挖房屋基础,一锄下去,挖出两罐金银珠宝,家里人高兴,村落里的人都替他高兴。“毛十万”挖到一窖财宝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不到半年时间,房屋建成。有了钱,“毛十万”四处买田置地,开设庄园,成了大户人家,我高祖便成了他的管家。
不久,“毛十万”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毛十万”在黄塘﹙位于武冈市邓家铺镇﹚买地和本地一个土豪同时看中同一块待售田地,互不相让。“毛十万”就请上族里几个头面人物,要我高祖带上几十袋钱币,来到黄塘的一座石拱桥上。黄塘的土豪也带上一队人马,如约而至。
“黄老板,买地时你抬我的价,我抬你的价,对我俩谁都没好处。”“毛十万”顿了顿,“我俩不妨来比一比谁的钱多。”黄塘土豪不知“毛十万”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耷拉着脑袋,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
“ 我们同时把钱丢到桥下江中,看谁丢的钱多,谁冒的水花大谁就赢,谁就买了那块地。”“毛十万”一边说一边解开钱袋。话音刚落,就把钱倒入桥下的江里,哗啦哗啦,一袋,又一袋,水花溅起丈把高。我爷爷一边说一边比划,我听得很入神。
黄塘土豪面如土色,一溜烟地跑了。
“后来,‘毛十万’想买谁的地就买谁的地,想用什么价买就用什么价买。”爷爷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好像极不情愿说出什么隐私似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后来,“毛十万”富甲一方,的的确确“万世不求人”了。
再后来,“毛十万”就成了“万世不求人”的代名词。
本文编辑:铁打的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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