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宁四月八，苗乡遇姑娘 [散文诗]

　　——那一天，我把身边的闷热摆脱，去寻觅苗乡姑娘的清凉。

　　◎端酒的姑娘

　　好酒的男人，喜欢沉浸于酒杯中的气味，饮者之意不在酒，在于短暂抛弃俗世的气氛里。苗家的姑娘不同凡响，手里端着甜蜜的糯米酒，眼里也盛着一盅醇香的佳酿。

　　我从迢迢千里铺陈脚印，还未行至关峡，脚步的节奏已开始错乱。不是贪多了几杯，而是比酒更美的那的那一排排捧酒的苗侗姑娘，她们手里的醇香，让我忘掉所有忧伤。

　　小小竹筒，比餐桌上的小盏来得纯真，甜蜜可口的糯米酒，在苗侗姑娘婉转的山歌里、在缀花的红袖底浓浓生香。我总是双双饮下，她们手中那杯及眼中更醉人的那杯。

　　◎蒸乌饭的姑娘

　　请允许我反复注视你清澈的眼眸、上扬的嘴角、忙碌不停的双手，还有反复弯下又直起的腰身。我只想要一个答案，黎娘的兄长已被成功解救，你为何还要去山坡采集树叶，取出汁液，把白花花的糯米染黑?

　　姑娘，你是否想牵动一个远客的食欲，而抑制他内心的蠢蠢欲动?我已经从宋代牢头那儿获取经验，乌饭不是毒药，它能赋予我神奇的力量。这蒸乌饭的木桶，多像儿时大年前母亲蒸甜酒的那只，我居然在这里找回。

　　团团热气里，我看到你红红的脸颊泛着谦逊与羞涩，这是多么惊稀的表情，在城里，它几乎销声匿迹。如果你的家人或乡邻陷入困境，你一定也会像黎娘那样，挑起这一桶桶黑饭，书一段可歌的传说。

　　◎吹芦笙的姑娘

　　我多羡慕那些芦笙，幸福地被姑娘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共鸣，发出优美旋律。它像她的舞伴，被一双温柔多情的手搂着，载歌载舞。

　　篝火熊熊燃烧，星光下的夜色开始沸腾，吹芦笙的姑娘们踩着云彩下来，她们的脸颊被月色与火苗映得白里透红，毫无办公室的倦容。

　　我突然有一种幻想，千年之前，我还没有被城市的钢筋水泥捆绑，在青山绿水之间，神仙一样自给自足地生活。我们伐竹，在恬静的清澈湖水边编织花篮，做一只芦笙，你撒开裙裾下摆，坐在湖岸，听我吹起一支悠扬的歌谣……

　　现在，我失去了音色，只能沉浸在你的歌舞里，醉在你芦笙的曲律里。

　　◎哭嫁的姑娘

　　密集的雨丝是新娘的泪水，女伴们陪着你流，亲人们守着你淌。闺房里的不舍是一条小河，流动着伤感与喜庆、多情与依恋，流动着生活里点点滴滴的咸涩和幸福。

　　就要嫁为人妻了。养育之恩、闺阁之乐、手足之情，那竹篱、庄稼、石板路……三天三夜都唱不完的留恋。从女儿到女人，庄严华丽的转身之后，将担负多少责任!从此后，一个新的地方，让石头开出灿烂的花朵，让土地长出葱郁的希望。

　　哭嫁的姑娘还在倾诉，最坚硬的铁石也在泪水的洗涤中变得柔软。此时，我想捧出所有的真情，将外界恶风吹来的虚情假意和麻木不仁摒弃，好好地陪你伤一阵，再喜一场。

　　◎打铁的姑娘

　　很小的时候，看过《补锅》的花鼓戏，那位姑娘冲破世俗偏见，勇敢地拉起爱情风箱。

　　我从一枚铁里发现你。有时，你会在铺子里躬下腰肢，拉风箱，引出呼呼火苗声，火苗串起老高，那是一处灿烂风景。有时，你抡起铁锤，敲打一块红亮亮的铁，一件件铁艺挂成频临失传的古老民俗风情，它们是你手中开过的花，在你的手里柔软如水或坚不可摧。

　　姑娘，炉火已经烧旺，我多希望你将我锻烧。首先，融化那些被俗世染过的风霜、杂尘、病灾。所有的肮脏，都被纯青。然后，全身的弱骨被捶打，它们逐一坚韧。

　　打铁的姑娘额头渗出汗水，你的姿态如此美好和特别——力量的女性，我站在一旁，望着你赏不尽的芳华。我的双腿，被你锤子的敲击声定了半生，你侧头一笑，我晃若隔世。

　　◎手握柳叶刀的姑娘

　　人间四月天，万物在你的手上茂盛，花鸟虫鱼，难以胜数。闺阁蜜饯，“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绿白相间，传统的民间工艺，女红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让十字绣甘拜下风。

　　低头创作的苗寨侗乡姑娘，纤巧的双手不但能在衣帽上绣出独特的花，也能领着一把柳叶刀，在一个柚子或是一片冬瓜皮上披荆斩棘、深入浅出。万种花样，千种风情，只有懂你的人才能解。

　　我串行在寨市古镇，坐于西河古街的风雨桥里，想象着有位美好的姑娘将亲手泡制的万花茶捧到我面前。我不是花心，而是苗乡的传统文化，太让外来人神往。

　　◎泡油茶的姑娘

　　我欲征服一座山，黄桑，原始次森林，在众多的古树古藤中攀登。经过六鹅洞，作访化为天鹅的六位仙女，我像她们一样，恋上了这片神山奇水。

　　劳累中，惬意的饮品，风拂过满脸的汗水，路边小憩。鸟鸣清脆，野花吐香，那个在深山溪水旁搭起凉棚的姑娘，隔着红尘为我泡出色泽鲜艳的油茶。　　我端起这碗笑靥慢慢啜饮，泡油茶的姑娘一边忙碌，一边向我娓娓道来森林的种种传说。

　　我怀疑姑娘是神仙化身，只是在我攀爬的路途中送上一片清新，假如我远去，你会不会在暮色中化作一只天鹅或者一根古藤?

　　◎唱山歌的姑娘

　　每一片在风中摇曳的树叶都是个美丽音符，每一张苗侗姑娘的嘴唇都是种神奇乐器，它们组合成天籁之音，我将这些悠扬的山歌切割到耳朵里，蕴成美酒，醉了身心。

　　唱山歌的姑娘戴着凤冠霞帔、银质佩环，轻移莲步，叮叮咚咚，像一阵阵和声。她们用双手握成话筒，向大自然喊出爱，同世界宣告美。山歌传到天际，神仙们也纷纷驻足聆听——

　　看，黄桑姑娘!唱得黄鹂息了口，唱得百灵低了头。

　　看，唱山歌的姑娘，把苗乡的生活唱成蜜饯;唱山歌的姑娘，在世界舞台上唱出了一片绿洲!

本文编辑：铁打的宝庆